鹤鸣九皋，声闻于野

——有关王勇先生及其诗画舞蹈《鹤舞高原》的美学断想

文艺评论◆王昭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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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情景诗画舞蹈《鹤舞高原》用动人的场景、明晰的架构、绚丽的阵容、唯美的意蕴，浓墨重彩地展现了世界珍稀濒危物种黑颈鹤在大山包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与人类和谐相处的宏大主题，“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贯穿整台舞剧，使观众在剧情的推移中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充满视觉张力的超现实的美学体验，而这样的超现实是建立在总编导王勇先生十年来深入大山包自然保护区，把自己浓烈的情感融于黑颈鹤的生活实践中的。很难想象一个对黑颈鹤及赖以生息的土地没有真情实感的艺术家会创作出如此令人震撼的作品。另外，我还这样认为，《鹤舞高原》不仅是一首以现实的笔触用肢体语言抒写的交响曲，还是一首以唯心的手法表达的精神层面的狂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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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舞高原》在灯光和服饰的应用上追求一种富有现代感的华丽。虽然舞剧反映的是地处高寒、边远、贫困的地方，那里有着荒凉、寂寞和单调；但王勇先生显然摒弃了这常人眼中冰冷的记忆，而以大山包独树一帜的美丽打动、感染并征服了每一位观众。他把民族的元素注入现代艺术而产生新的美感，以多年来研究民族服饰的深厚功力，匠心独具地设计了为现实及舞台服务的服装，即便是土得掉渣的“老披毡”也焕发出了艺术生命力，何况他还展现了苗家花衣及仙子霓裳。他极为重视场景与人物的动态变化，融入古雅与绚丽的特质，创造了舞蹈的美术氛围，让人惊叹于“诗画舞蹈”广阔的视觉空间，使舞剧的另一种创作不仅成为可能，而且完美了“诗”与“画”的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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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勇先生没有把绚丽和华彩推向极致，就象满桌充斥着大鱼大肉的饕餮盛宴，尽管色香味俱佳，但难免会腻人口味。《鹤舞高原》中的色彩有放亦有收，张弛有度，有的放矢，从炫耀回归朴雅，真切地表达了那种自然与人文的氛围，摇人心灵，荡人心旌。在这样的情景里我们会从容地接受并吸纳舞剧呈现的一幕幕琳琅满目的画面，从而随着剧情的起、承、转、合，探究舞剧传达给我们的理念。他对形式美的严格要求及对内在美的深入开掘是他编导的风格，他用一种开放的美学思想使得七种色彩的变化艳而不俗，很好地服务于剧情的需要，呈现出一种现代与古典的撞击，而闪现出勃勃的灵光，照耀了这一群群山与水孕育的高原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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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的天空中，一朵白云轻轻飘荡，飘着飘着，慢悠悠落到地上。一束追光笼罩着的小女孩从远方划入观众的视野，她俯下身子把飘落到地上的东西拣起来，原来是黑颈鹤的羽毛，她深情地注目，浮想联翩。——这是《鹤舞高原》的开篇。王勇先生从一个独特的视角告诉观众，年年岁岁飞临大山包的黑颈鹤眷恋着这片土地，而这里的人们每到农历九月九前后就翘首期盼鹤的到来，人与鹤之间有了水乳交融的情感。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有形与无形之间连结在一起，宛若因缘，了解了这种与生俱来的联系，我们就没有分别心，有的只是敬畏并顺应自然轨迹的归依，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惊喜，回到最初的热情，以及单纯而执著的牵挂和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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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是《梦幻湖畔》。湖水深深，天空寂寂，万物裹藏在幽暗的怀抱里，有一份安详和肃穆。我们感受到了幽静照亮的憧憬，鹤鸣低语的梦呓，风情孕育的芳馨，晨曦点燃的光明。当孕育了许久的太阳不由分说跃进了水面，就把大山湖照得金色满怀，充盈着黄金的骨血，迸发出快乐的鸣叫，向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铺展而去。一群模拟“鹤首”的女子用她们优美的舞姿使阳光抵达的舞台亮丽无比，风情无限，让我们跳出了舞蹈的虚拟性，更接近画面与现实界限的体现。梦是一条心灵交汇的通道，一场来去自由的邂逅，一段潜藏于心的谜景，编导不仅是穿越梦境的使者，还是达成人生景况的设计师。王勇先生用他唯美的梦幻使得大山湖畔生机勃勃，诗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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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生命之歌》中最为动人心弦的当数“绝恋”。男女双人舞如泣如诉地讲述了公鹤想带走受伤的母鹤，在无奈中辗转，在心碎中绝望，最后脖颈缠绕着脖颈，双双绞颈而亡，把黑颈鹤对爱情的忠贞和凄美演绎得淋漓尽致，断人心肠，可以说是中国版的“罗米欧和朱丽叶”，是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音乐制作扣人心弦，舞蹈动作哀婉缠绵，当两只鹤用爱殉情，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这就是真情的力量。他们毅然决然地接受了生命的苦难和无常，所有的繁华和灿烂若一面镜子，已无从装饰，无可荣耀，只有瞬间陨落。活着的人儿呀，我们当珍惜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光，珍藏心中的挚爱深情。王勇先生成功地诠释了爱的可贵，给人深深的启迪，从而珍爱阳光倾洒的每一天，让拥有的那些平凡而又琐碎的幸福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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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勇先生褒有一份沉潜热情的心性，他一次次走进大山包，一次次凝望黑颈鹤，一次次思考在这贫瘠的土地上何以承载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动人场景，深切地与自我相处，与自然相融，对周遭的人、事、物敏锐地接受，细腻地表达。于是便有了第三幕《爱的高原》中通过独舞、双人舞和群舞逐渐烘托的“救鹤”场景，有了彝族男子与在冰雪中醒来的黑颈鹤欢乐共舞的画面，有了女子集体舞表现的用燕麦种子喂鹤的感人故事，让这爱心播散的高原有了传奇，谱写了一曲曲爱心涌动的诗篇。从不同的视角表达了大山包群众与黑颈鹤携手相牵共度冰雪难关，以一幕幕场景深情展现了自然之美、鹤之美以及人性之美，出色地解读了“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美好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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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锦绣家园》和尾声《吉祥鸟》以绚烂的色调讴歌了黑颈鹤在蓝天翱翔，在大地舞蹈，与大山包的人们共同吟唱和谐美妙的歌谣。在太阳的节日里，“太阳之子”让滔滔而来的阳光，注满生命的活力与健康，点燃了蓝空所有瑰丽的遐想。在仪式性谢幕中，女子舞动着的富贵色长裙就象鹤的翅膀，在碧空里划开了一条清澈的道路，引领人们永远面向前行的方向。生命在光明中获致无限喜悦，大美由此定格，和谐相伴而生。任是衔落的一粒种子，沐浴着情感丰富的阳光，都会在生机蓬勃的土地上发芽开花，旺盛而茁壮地生长。在整个舞蹈群体的展示中，相信每一位观众的心灵都得以升华，灵魂得以净化，都愿意用自己的一份爱心和行动订做这永驻人间的美好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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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国第一台讲述黑颈鹤故事的大型情景诗画舞蹈，其创作者王勇先生其实早在2001年编导的舞蹈《我的黑颈鹤》中就已见端倪。《我的黑颈鹤》曾一举夺得第五届全国残疾人艺术汇演创作、音乐、表演、辅导四项金奖，为《鹤舞高原》的整体架构和成功演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王勇先生是昭通市音乐舞蹈家协会主席，也是本土摄影家及民俗学者，他让散发着草根气息充满原创精神的想法成为了创作舞剧勃勃而持续的动力，他的美学实践生涯在潜滋暗长中亦产生了一个母体，厚积薄发，成就了他的过去和现在。看到他不断地超越自己，逐步推远，让关注他的人有了相信他在艺术与人生的境界中会一直勇猛精进的理由，这种执著也必将成就他的未来。且让我们用《诗经·小雅》中的诗句为之祝福并期待着——“鹤鸣九皋，声闻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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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台的世界中，目光的焦点通常会首先聚集在表演者的技术与内涵上，其次再看编导的艺术功力和场面的调度依序，当然，舞台布景和灯光光影的变化也吸引着观众的眼光。然而让我们的眼睛为之一亮的舞蹈演员竟然全部来自昭通本土，尽管他们的演出用挑剔的眼光来看还存在着瑕疵，还有不尽如意并且有待提升的地方，但他们对艺术的虔诚，对黑颈鹤浓烈的爱，尽心尽力地做好每一个动作，赢得了《鹤舞高原》的成功演出。欣赏《鹤舞高原》犹如品读一部书，摊开的是一种视野，一种文化经验，一场心灵的对话和精神探索。这样一个庞大的工程，凝聚着的是策划、编导、监制、舞美、灯光、音响、道具、服装、化妆等各系统以及全体演职人员精诚团结和通力协作的成果，我们应该对他们致意并深深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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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风霜，万年的阳光，孕育了这片神奇的高原；乌蒙之巅，云岭之上，这是仙鹤飞来的地方……”名为《千古高原》的主题歌是整台舞剧的主旋律。在歌唱家何纾女士动情的歌声中，坦荡的阳光和丰沛的生命纷至沓来，飘过的云霞里，青春的激情随着一对对鹤群的起飞遍布山野，把这个瑰丽无比的时空渲染得浪漫而辽阔。就在这辽阔的舞台上飞翔，在蔚蓝的天宇下飞翔，在金色的霞光里飞翔，在纯粹的自由中飞翔——我们就象花朵倾听太阳的注视，流光倾听猎猎的张扬。无论栖息抑或飞翔，都是鹤群在大山包礼赞自由的交响。明亮的啼鸣组成的言语，在阳光里诉说流淌，这些交相呼应的鼓荡，蛰伏成了春天来临的乐章；这千万遍不曾停歇的歌唱，在激荡着我们年年岁岁的痴狂！

                                            二OO八年五月十六日

（作者系中国昭通黑颈鹤保护志愿者协会主席、云南大山包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