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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颈鹤

孙德辉/撰文并摄影

[原载2001年第3、4期合刊《云南画报》]

我的鹤缘

　　1990年，我去昭通市大山包乡拍摄风光照片，偶然听到几声鹤鸣，那样粗犷，那样嘹亮，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舒畅。南方人很少听到鹤鸣，很少听到这鹤群的欢唱，真想去看看这鹤是什么样子，然而当时夜幕已经降临，我只有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拂晓才上山去寻觅鹤踪。在大阴地沼泽里，当我第一次看到黑颈鹤，那高兴劲真没法形容，就象见到了梦中情人一样。高大的黑颈鹤文静高雅，仪态大方，黑白分明的体羽和旁若无人的神态，一下子拉近了我与鹤的距离。看着它展翅高飞的优美姿态，我醉了，这样美丽动人的黑颈鹤不去拍摄，我还等什么！拍片10年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现在一看到黑颈鹤居然就找到了感觉，只是当时万万没有想到，从那一刻开始便定下了我摄鹤、护鹤的缘。

　　鹤孤一生

　　在黑颈鹤的历史上是否有过群婚制，一妻多夫制或一夫多妻制，已无从查考，但黑颈鹤现行婚姻确真是一夫一妻制，因而人们把黑颈鹤视为忠贞爱情的象征，这很有道理。

　　黑颈鹤从幼鹤、亚成鹤到成熟大约需要4年左右的时间,进入成鹤行列后雄鹤就用歌喉和舞姿来赢得雌鹤的青睐,从而结成终生伴侣,一起维系自己的小家庭,就是孵化幼鹤都轮流交换，一旦丧偶，活着的孤鹤不再嫁娶 。所以人们常说：人孤一时，鹤孤一世。

　　在野外如何识别雌雄鹤呢，一般说，单独的一只是很难识别的，如果一个家族群在一起就容易看出来了。负责保护、带头行走的雄鹤，管理幼鹤觅食的是雌鹤，雄鹤略大于雌鹤 ，叫声长,“格！”声为雄鹤，回应声短，“咕！”声为雌鹤。

　　摄鹤9年，我特别同情孤鹤，1992年底一个月圆之夜，我冒着零下9度的气温去观察黑颈鹤夜宿情况时看到：几百只成双成对的黑颈鹤带着儿女安然入睡，三只孤鹤就在离它们20多米远的地方站岗放哨，不敢稍有松懈，为了驱散睡意，孤鹤还要不时走动巡逻。而白天一起觅食时，群鹤常常驱赶孤鹤，食物短缺时更是如此。

　　巢里只有两个蛋

　　一对成鹤一年只生两个蛋，若被放羊娃偷去之后，鹤妈妈又会下两个蛋来补上，反正巢里总有两个蛋。当然，最多时下到8个蛋,鹤妈妈就不再下了。原因可能有两点 ：第一 ，高原生活严酷，食物短缺，若生育太多必然因食物短少而产生竞争，相互残杀，每年10月初就要往南迁飞，若鹤妈妈一直生下去，后面的蛋越来越小，就是孵化出来的幼鹤因先天不足，成长缓慢，这样冬季来临时，大集群必须南迁，不能飞走而在北方的幼鹤也只有死路一条。从这一点讲，鹤早就明白了与自然的关系，种群要繁衍和生存，必须严格控制生育。

　　云南的黑颈鹤

　　在云南的黑颈鹤都是越冬种群，是冬候鸟，每年农历九月九前后就从北方造飞而来，农历三月三前后又向北方迁飞而去。经9年的考察，出入不过三五天。准确地说,黑颈鹤在大山包越冬的时间是5个月零8天。黑颈鹤繁殖在藏北高原，青海大部，四川北部，新疆南部。越冬在西藏东南部，不丹，云南北部，贵州西部。

　　黑颈鹤是我国特有的鸟类。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数量极少。昭通志旧志九卷记载“雁似鹤，飞行呈行，秋来春去，叫可占晴”。在云、贵、川称黑颈鹤为雁鹤，在西藏被称为藏鹤。由于全球15种鹤类中，黑颈鹤是唯一一只生活在高原的鹤。它是鸟类专家发现最晚的鹤，也是人类目前所知最少的鹤。

　　1983年在印度加尔各答召开的国际鹤类保护会议公布 ：全球只有200只黑颈鹤。1988年一个国际组织在北京宣布：到2000年，中国将有10种野生动物在中国土地上灭绝，其中就人黑颈鹤。由于我国政府及一些民间团体的共同努力，2000年已经过去，黑颈鹤非但没有灭绝，其野生种群数量反而有了大幅度的回升。目前，全球有黑颈鹤6000只，这对维系一个物种的繁衍来说仍是一个危险的数字，黑颈鹤仍处在濒临灭绝的边缘，但值得高兴的是我国已有了保护黑颈鹤的许多经验和措施，我们有能力进一步保护好黑颈鹤。

　　云南是黑颈鹤东部越冬种群数量最多的地区，目前约有2500多只黑颈鹤在云南越冬，云南北部高原的沼泽湿地星罗棋布，而且发育良好，海拔都在2500米——3364米之间，最适合黑颈鹤越冬。昭通、巧家 、永善、会泽 、寻甸、曲靖、宣威、中甸等县（市）均有黑颈鹤栖息。目前，云南已建立了三个以保护黑颈鹤为主的自然保护区，昭通地区还成立了全国唯一的保护黑颈鹤的民间团体。

　　追随黑颈鹤

　　人的一生往往很难预先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说不准遇上个什么偶然的机会就会改变你的行程，而且会让你痴痴地，心甘情愿地走下去。我原来是学医的，阴差阳错的爱上了摄影，随后又莫名其妙地与黑颈鹤结下解之缘。9年的拍摄，9年的考察,9年的含辛如苦，谁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知道冬天一来，黑颈鹤从冰天雪地的青藏高原飞到云南、贵州之时，便是我如约而至的时候了 ，不是去草海就是去大山包 。其实，云贵高原的冬季也不是个温暖之乡，海拔3000多米的大山包仍是皑皑白雪，银装素裹 ，山村里 少有的树枝上总会悬挂着美丽的冰花，高原的风特别刺骨，村民们只有倦缩在土房子里烤火取暖。而就在这广袤寒冷的高原上却年复一年地飞来了许多黑颈鹤 ，它们时而凌奋飞 ，时而嬉戏玩耍，我每看到黑颈鹤骄健的身影和优美的舞姿就会情不自禁地陶醉其间，常常会找个背风的凹处躺下来听它们鸣唱。听厌了都市摇滚的怒吼，远诹了城市那片喧嚣，来到这穷乡僻壤，还有一点人间天堂的感觉 。“鹤鸣九泉 ，声闻于野”听听鹤鸣 ，看看鹤舞，怎能说不是人间一大享受。

　　有人问过我：你这样9年如一日地盯着一种鸟拍摄考查累不累呀？我实话实说:很累，也很苦，但很值得。一个人一生非常短暂，做不了几件大事，我在有生之年能选定黑颈鹤这个题材是我的机遇，是我的荣幸。其实， 仅是累 、仅是苦倒也没什么，1996年初，在我考察完滇东北黑颈鹤十多个越冬地之后，突发奇想，想去探索黑颈鹤在夏天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是开始了四川大凉山之行 ，足迹遍布凉山州十二个县（市），给我留下了许多酸甜苦辣，还险些送了性命。值得欣慰的是我经过两个多月的地面调查 ，黑颈鹤东部越立群的迁徒路线上找到了一条“ 鸟道”这是我最大的收获。

　　在越冬地拍了几年的鹤，越冬考察也可以暂告一段落，特别是“云南省大山包黑颈鹤越冬习性考察报告”；“昭通地区鹤类资源调查报告”；“四川大凉山黑颈鹤迁徒中线调查报告”；“话说黑颈鹤”等文章发表后，很想到黑颈鹤繁殖地去看一看；繁殖生态与越冬生态有什么不同，黑颈鹤的巢是是什么样子，蛋有多大，幼鹤如何生活，有没有天敌，那里的人爱鹤吗？2000年5月，我终于圆了这个美梦,云南省地理研究所和中国探险学会（香港）邀请我参加他们考察阿尔金山黑颈鹤繁殖地，填补了我考察拍摄黑颈鹤生态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