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包乡村纪行
●妙然天成
被当地人们称为“西凉山”的大山包,位于云、贵、川三省交界处,是云南昭通市西部的一个小乡镇,位于海拔3000~
早上9点自昭通出发,因为连日的雨,一路路况非常差,泥泞不堪,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水坑组成了这条道路。经历了整整5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下午两点多终于到达了大山包乡镇。乡镇只有一条路,两旁有茅草房也有砖瓦房。因为下雨这条路也尽是稀泥。这还只是到了乡政府,去几个自然村还各要几个小时。
黑颈鹤保护协会的
步行的路途中,道路非常的泥泞,稀泥可以没过脚面,经常脚都无法拔出来。开始,看着沿路的美景,不由得欢呼。然而路似乎长的走不完。我一路气喘吁吁,在高原的路,是如此难行。和健步如飞的当地人比起来,我就像一个累赘。那泥巴是如此的可恶,将整个鞋子都变成了泥做的。
终于,他们说快到了,这使我精神为之一震。远远的,一片淡紫和金黄相间的花海,与蓝天相接,令人心旷神怡。终于望见村子了,那皆是泥土和石块糊起的房子,屋顶都是茅草。
村口有一些孩子,远远的看见我们,一直讶异的盯着。他们身上穿着很破很脏的衣服,而且还全部都是一些好心人捐赠的。他们说在零下几度的冬天,这些孩子也只有一两件单薄的衣服,手脚都会冻的开裂。我给他们一些糖果,他们有一些悄悄的笑起来,哄然散开了。
走进村子,我发现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对面这座破旧的草房,就是要拜访的第一户人家。走进屋子,里面的黑使我一时不能视物。待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发现屋子里面空空荡荡,除了火炕,有几张树根凳子和一个木橱子,放着两口锅,地上放着两盆给家猪拌好的潲水。这就是一家人的所有!
他们有六个孩子,其中三个在读书,有两个下学期的学费还成问题。父母说,如果费用不够,小的就不打算读了,集中资金让一个孩子读算了。资源的匮乏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和生活质量教育质量的下降。
大山包每户人家家里都堆着很多土豆,他们每一顿都是煮洋芋(就是土豆)。在黑颈鹤投食员老刘家里,我吃到了大山包的烤土豆。第一顿吃完我才知道,在这里吃烤土豆是很奢侈的,因为烤土豆,要用很多的煤……而且土豆看起来虽多,很多人家的粮食也仍然不够吃。而他们是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我了。
这使我心里很揪心,每一颗土豆都变的很珍贵。这里的土豆很带着一股清新的甜香,我一口气吃了好几个。然而,当你发现每天每一顿都吃的是土豆的时候,你就知道那个滋味了。现在回家看到土豆,心里只有个怕字。
这是一个很贫困的家庭。我问一个准备读六年级的孩子,每天去学校的日程安排。他每天早上六点起来,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去学校上学,下午放学后再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回来。“中午是在学校吃饭,不回来吧?”我随口问了一句。他羞涩的微笑着说,“中午不吃。”他母亲说,“下午放学回来再吃呗”。一瞬间,我感觉心里象有什么堵住了。
这个孩子,因为无法给得起每天中午8角钱的饭钱,而只有早餐和晚餐,每天中午别的孩子吃饭的时候,他只有和那些贫寒的孩子一样,饿着肚子坐在教室里,等待下午的课程。而每天早餐和晚餐,也只有土豆和一些咸菜。我无法想象,这样整整五年的读书生涯,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知道饥饿的感觉,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慌乱。而五年,都处于饥饿的状态,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8角钱,我们平时好像都没有机会用到。即使是五年的8角钱加起来,或许都不够某些人吃一顿的费用。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非常的瘦弱,我开始一直以为他是个女孩子。他抿着苍白的嘴唇,和母亲说起这件事,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我已悄悄流下了眼泪。
我知道,因为他很想读书。如果不是因为对知识的渴望,怎能坚持这许多年!
小菊,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因病而撒手人寰了。留下她和父亲,相依为命。这么可爱的孩子,失去了母亲,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是怎样的孤独和伤心。她一如即往的,带着最最令村里人喜爱的甜美笑容,然而她不象以前那样爱和男孩子摔跤,亦不爱说话了。她的学费都是靠父亲辛勤务农而来。三十几岁的人,因为肩上和内心的负担,苍老的象是五十岁了。小小的年纪,就会替父亲排忧解难,家里的猪草她上山去割,放学回来帮父亲种洋芋。我发现她的衣服,是村里孩子里面浆洗的最干净的。
可能是因为食物的原因,我来到这里之后一直腹泻不停。不得不又去一趟我最最不想去的厕所。这里以前是没有厕所的,这几个石头搭起的厕所还是去年英国驻中国大使馆捐钱修建的。我有些茫然,而这里的人和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能长期适应生存下去。我想到孩子们对于外来的人,惊讶困惑的神情。想到村民们憨厚地一笑,就露出黑黑的牙齿。对于贫穷,他们已经是木然了。他们对于生存和死亡,同样也已经木然了。
这才明白,那些自己以前写的独自旅行途中如何不辞辛劳如何不怕脏累的经历,和这次比起来,都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的自我陶醉。那些还未来到大山包之前,对它的美丽和浪漫的期待心情,早已荡然无存。我蹲在角落里,强忍住胃部的翻腾,和因为脱水带来的眩晕,眼睛里面含着泪,心里响起一个曾经来这里旅行的人的话:我这辈子再也不来大山包了!……可我能说这句话吗?
准备离开村子的那天,两个小孩子手里紧紧的捏着我给他们的小糖果,另一只手都递给我一个土豆。少见生人的他们声音细的象蚊子:“嬢嬢,吃……”,“下次再来看我们……”。对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我抿了抿因为干燥而皲裂的嘴唇,吐出一个字“好……”。
这里的孩子四五岁开始就要帮助家里做农活。许多孩子们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去山上放羊或放牛,有的是去山上割草背草,到七点左右回来,去学校上学。放学之后回到家,帮助父母作家务活,周末要做种土豆玉米等农活。而我们城里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还在吵闹着要新玩具。
虽然是苦旅,然而这旅程是那么凝重和珍贵。走的时候,大山包的孩子一路欢笑着奔跑在山坡田埂上,目送我们离去。我知道我不能象过客一样,只是为大自然的美丽和当地居民的贫困反差而感叹,只是为他们物质和精神生活的贫寒而痛心,我必须做出实事。
回来的路上,我一路在思考,怎样做才是最有帮助,最有意义?这里美丽的自然风景和极端的贫困形成了令人震撼的对比,或许这是大自然对他们的补偿。乡民们固执的守着这片贫瘠的土地,不愿意离去。自然,用财物资助他们解决吃饭问题最为简单,而这只能暂时解决农家的贫困。同时,也有许多人长期形成了懒散的习惯,只靠救助生活。他们的状况,必须依靠各方面的提高,其中最最重要的是知识水平。因此,孩子们的教育问题自然是提到第一位的。另外,利用自然条件,开发绿色旅游,也是值得尝试的道路。回到乡里时,我欣喜的看到有一些先行者已经看到当地的无污染农产品资源,在开发完全绿色的荞麦燕麦食品。这,也是他们自己在开始奋斗的历程。
妙舍今后将持续的举行捐赠义拍,为这些乡村做一些实事,希望得到蜜友们的鼎力帮助。
(本文得到了妙然天成的授权转载,特此致谢!)